如何看待老师的讲课
我想,有学问的老师在讲课时,总是会古今中外地发挥,不可能照本宣科,照着书一点点念下去。不能理解应该是你自身的问题,是你的知识面、理解力方面的问题,所以自己要好好努力,在学这门课之前把有关的资料好好看看。
虽然课程是“中国哲学史”,但展开时不可能局限于哲学史,必然要牵涉到佛教、道教、儒教,包括哲学在当今社会、在现实人生的运用。作为一个优秀的教授,必须具备这样的能力。如果只会一章一节地按照书本的内容机械地讲授,那样的教授我们不必请,大家自己看书效果也是一样。
我们研究所的教学应该有我们自己的指导思想,教学所需达到的要求,要根据大多数同学的接受能力来决定,个别同学跟不上的,必须自己努力,积极地跟上去。研究所的教学不同于一般的佛学院,也不能用社会上大学或中学的教学规范去要求老师,越是出色的教授往往越没有规范。
另外,学者的情况和我们不一样,他们是搞学术研究的,对于佛法的认识和我们角度不同,观点和结论自然也不一样。
所以,希望同学们在学习中树立正见,因为有了正见之后,我们才能明辨是非,不会盲目地跟着他们跑,但也不要生硬地排斥他们,我们要懂得扬长避短,懂得哪些是可以吸收的,哪些是应当扬弃的。
其实,学者的观点对我们还是会有所启发,虽然他的观点不一定是对的,但会给我们提供另一个思考的角度。通常,我们总是不自觉地局限并固执于自己的视角,有信仰的人之间,因为看问题的角度接近,比较容易沟通。但没有信仰的学者或是异教徒,有时也会从另外的侧面发现我们所忽略的东西。所以,在学习的过程中,需要有开放的胸怀,要能心平气和地接受不同的观点和思想,否则你的视野会很局限。
如何学习佛法
最近学习比较紧张,大家都有一定的思想负担,所以,想通过讨论会的方式帮助大家解决问题,帮助大家将学到的内容更好地消化、落实。
同学们接触佛法的时间都还不久,虽然我们这儿是研究所,但以大家学习的深度来说,还是属于初级阶段。
佛法博大精深,大家通过一年来的学习,也会发现,佛教涉及的面非常之广,有南传佛教、汉传佛教、藏传佛教这三大语系之分。
其中,汉传佛教又有八大宗派:禅宗、净土宗、三论宗、唯识宗、密宗、律宗、天台宗、华严宗。
从佛法整体上来说呢,三藏典籍又包含教史、教理和教制。
教史是佛教形成及传播的历史,其中又可分为印度佛教史、中国佛教史、藏传佛教史、欧美佛教史、东南亚佛教史、日本佛教史等等。
教制即是戒律,有印度的戒律,如四部律、五部律;有南传戒律、北传戒律;还有中国祖师大德的戒律。除了戒律,还有清规,清规外又有僧制。
所以,不管从那个方面看,佛教都非常地博大。教理也好,教史也好,教制也好,都是由无数个问题所组成的,学习的过程就是对每一个问题,从不熟悉到熟悉,从熟悉到彻底深入地了解。
另一方面,我们修学佛法的最终目的还是改善人生,也就是针对人生的困惑、痛苦和烦恼,从究竟意义上解决这种种问题。如果不从现实的人生着眼,而把佛法作为纯粹的哲学或学术来研究,我个人认为,其意义不是很重大。
佛陀出世的本怀是基于对生命的关怀,是为了解决生命的问题。作为我们修学佛法的人,也要带着人生的问题来学习。佛陀早年也曾在宫中享受荣华富贵,可当他看到生老病死的痛苦,看到众生为生存而彼此弱肉强食的残酷竞争时,深刻地认识到,不管什么人都无法逃脱这悲哀的结局。这种种现象使佛陀对人生的意义产生了困惑,从而走上出家修行的道路。
同样的,我们现在学佛乃至出家,也要带着问题去修学,人生的问题非常多:有生活的问题、生命的问题,还有生死的问题。学佛的人,不管是出家人还是在家居士,更应当关心的是生命的出路问题,这也是所有哲学和宗教共同面临的问题。
我在《心经的人生智慧》一书中,开篇即提出很多问题:生从何来?死往何去?生存的意义是什么?人生的价值是什么?有没有命运?我是谁?如何才能究竟地解决人生的痛苦的烦恼?当我们面对这些问题,求助于哲学、科学都无济于事的时候,我们才会发现佛法的不共之处和究竟之处。否则,再宝贵的佛法在我们的面前,我们也认识不到他的殊胜所在,究竟所在。
所以,我们学习佛法,一方面必须对佛法自身问题有所了解,比如历史的问题,制度的问题,教理的问题;一方面要将佛法落实到对人生的关怀,这其中除了我们自身的问题,还有社会问题、道德问题、环保问题……这些问题,都是佛法应该去关心的。我们如何运用佛法的智慧去改善社会、改善我们的生命和心灵?只有在学习佛法知识的同时,不断地发现并解决面临的问题,使佛法会归到现实人生和现实世界。
比如我们学《维摩诘经》,学了之后和改善人生有什么关系?学《中国佛教史》,又对改造生命有什么帮助?我们要把自己所学的知识往人生上会归,只有这样,佛法才能保持着活泼泼的生命力,否则,就只是单纯的学术。
佛陀说法非常注重实际利益,是很功利的,同样地,我们学习佛法也要本着功利的目的。当然,这样的功利不是现实的经济实惠,而是能够解决人生问题的大利益。
讨论问题应有的态度
我简单地作一点总结,在讨论问题时有一点值得大家注意:当你对别人的意见发表看法时,首先要听清别人所想表达的意思,在理解对方问题的基础上,再就事论事地发表意见,才能有针对性。当我们要反驳别人的时候,更是如此,否则答非所问,问题不能得到有效的解决。比如刚才谈到人性恶,其实前面的讨论中并没有涉及到人性恶的问题,是后来者强加上去的,问题的性质就改变了。
我们在讨论问题时,不要以为真理一定在我手中,要心平气和地提出自己的意见。高校辩论中,有正、反两方,有的本来持正方观点,结果被分配到反方,那么也要能运用反方的观点来辩论,这也是能力的体现。所以,讨论中遇到反对意见时,不要过于急躁,要注意自己的心态,自己的语气,这也反映了我们的修养。
以前,我们在柏林寺开讲座,其中有法师也有学者,学生普遍反映法师的发言都较柔和,学者则不然,气很盛很激烈,发言都带有轰炸性。所以,我们要养成良好的习惯,认真听清对方说什么?在交流中学会听是很重要的。有时居士来找我,我只是听他滔滔不绝地讲,甚至一句话都不必说,他就满意地走了,觉得这个法师回答得很好。大多数的人只关心自己要表达什么,并不关心对方的回应,因此,只要关键时点拔一下就可以了,这样自己也不累,可以节省能量。否则你说了许多,对方也听不进去,当对方需要你说时,你说的话才是有用的。
这次讨论并不仅仅是我们观点、见解及学习情况的反映,而是整体素质的体现,包含着你的心态、修养。有的同学始终学维摩居士的不二法门,这里有习惯的问题:有人习惯讲,有人不习惯讲。学佛是要改变我们的不良习惯,学会适应不同的场合,以后碰到公共场合总要说的,不想说的人要多说一点,会讲的人要简练一点。象有些同学讲话不受欢迎,为什么?一是你发表的高论文不对题;二是噜囌。我们说话要简练,条理分明,心态要柔和,不咄咄逼人,更不要带着情绪说。
在这儿,说好了没有什么报酬,说好了本身就是奖励。我们要学会以平常心来讨论问题。
善恶的标准
至于世俗的善恶的标准,通常是以自我利益为中心来衡量的:对我有利是善,对我不利是恶。如警察和小偷,警察代表了法律,代表了正义,他有他的善恶标准;反之,小偷也有他的善恶标准,有他的立场。从不同的角度来看,世间的善恶往往是变化的,甚至是对立的。
《维摩诘经》的不二法门
刚才,有同学说到对空的理解需要遵循一个次弟,并以《维摩诘经》为例,指出理解不二法门的三个层次:首先,以有言来表达有言,如什么是不二法门;其次,是文殊师利表达的不二法门,用语言来表达不二法门是不可说的;最后,进入第三个层面,即维摩诘居士以无言来表达无言。从这三个层次来说明对空的理解,应当说是正确的。刚才其他同学就此发表的意见并没有针对他的问题。
文明的脆弱性
关于文明的脆弱性。根据虚谷同学的看法,文明只是体现在某个国家,和民族存亡息息相关。当文明所依附的国家灭亡时,文明也随之消失,以此体现出文明的脆弱性。
事实上,我们可以从另外的角度来看待这个问题。如果将文明作为人类共同的文化遗产,那它就具有了超出国界和民族的独立性。希腊文明可以由古罗马来继承,古罗马文明又可以由欧洲乃至整个世界来继承,从世界的范围来看,文明只是被继承或是以另外的面目出现,并不曾消失。在这个意义上,不能说文明就是脆弱的。
我们日常生活中的一切,都是人类文明的体现。文明通过几千年的积累,从原始人的刀耕火种发展到今天的信息时代,这里面不仅凝聚着一个民族的智慧,而是凝聚着世界上所有民族的智慧,正因为文明的相互交流和促进,才使我们每一个人都从中得到受益。所以,要把眼光放开,每个问题都可以从不同的角度来分析,从多个视点来总结。
学习要培养思考的习惯和能力
平时,我不经常在这里,和大家沟通的机会比较少,对大家的学习情况也不太清楚,你们究竟学习得如何?掌握得如何?消化得如何?总是不得而知。通过这样的讨论,一方面帮助大家将学习的东西进行消化理解,同时,可以增进我对大家学习情况的了解。
上学期学佛法概论时,安排了几次周末论坛,大家感觉收获很大,论坛也办得比较成功。应该说,这是很好的学习方式,我们可以将此作为戒幢佛学研究所教学的一大特色,乃至将其作为研究所的优良传统,长期地发展下去。
我们这个学期的论坛才举办过两次,也许是课程密度太大,太紧张了,和论坛有冲突。作为研究所的计划,我们所设定的教学内容及教学形式,是根据我们对人材的培养的全面考虑。研究所要培养的不是单纯只会读书、只会做学问的书呆子,我们主要是培养大家的弘法能力,培养大家的信心、道念、品行、人格,希望大家踏入社会后,有能力和外面的学者、信徒正常交往,这些能力要在具体的实践中锻炼出来。
在学习佛法的过程中,有掌握知识的层面,有培养能力的层面,还有开发智慧的层面。我们的学习和研究,不能单单停留在知识的层面,只看掌握了多少天台宗的知识、唯识宗的知识。其实,知识对于我们生命的改善、对于人生烦恼的解决,在许多时候都显得很苍白,显得无能为力。
我们读了几年佛学院之后,一方面要面对自己人生的烦恼困惑,一方面要面对社会上千万劳苦大众,面对社会上存在的种种问题,比如道德重建的问题,环保的问题,心灵健康的问题,我们有没有能力用佛法来解决这些问题?有些人学佛几十年,可他的人格、行为和心态依照故我,烦恼依旧还是烦恼,这些问题在学者身上表现的特别明显,研究了一辈子的佛学,从没有考虑到用佛法去改变实际的人生。
我在社会上弘法,每一次讲座后,都会留半小时给信徒提问。他们所提的,通常不是关于《俱舍论》、《成唯识论》或是《佛法概论》的问题,而是他们生活中出现的问题,在学佛过程中出现的问题,如果你已将掌握的佛法知识转化成为自己的人生观、世界观,当然有能力解决人们的任何问题。但如果你对佛法的了解仅仅停留在书本上,正见没能真正竖立起来,就无法解决形形色色的具体问题,因为这些问题的答案在大藏经中似乎都有,又似乎都没有。所以,我们有意识地通过讨论的形式来培养同学们的思辩能力,思辩的过程也是把知识转变为能力的过程,这对于我们将来的弘法工作有很大的帮助。
学习经教只能使我们获得浮在思维表面上的知识,当我们通过自己的思考和理解之后,佛法的知识就纳入了我们的思维体系中,成为我们思维的一部份。如何将佛法的知识转变成自己的人生观、世界观?就要通过不断的闻慧、思慧、修慧来完成。古人治学也讲究有学有思:“学而不思则惘,思而不学则怠”,在佛法的学习中也是同样,只有将佛法和自己的人生观融为一体,才能使之落实到我们的生活中、行为中。
通过讨论可以激发我们对佛法的思考,佛教历来有着思辩的传统。从佛陀到马鸣、龙树、提婆、无著、世亲、护法、法称、陈那等等,这些大德们无一不是思辩大师。龙树菩萨辩才无碍,在当时的印度也是所向披靡,中观是通过辩证法的方式建构起自己的理论体系;而唯识理论则是建立在因明的基础上,因明相当于西方的形式逻辑,更带有强烈的思辩色彩;在中国,佛教也是通过和儒、道两教的长期辩论才逐渐谋合,并在中国的土壤上扎下根;而藏传佛教,直到今天,还将辩经作为僧人最重要的学习方式。所以,要想在社会上弘扬佛法,必须掌握思辩的能力。
从我们自身学习的角度上来说,这样的讨论也是很有益处的。在我自己的学习过程中,一直比较重视思考,以前也很喜欢和人讨论一些问题,这样的思考和讨论对掌握佛法帮助很大,使我对中论、唯识的义理能够比较深入地去理解。
所以,组织大家开座谈会是希望用多种方式开展学习,大家要珍惜这样的因缘,积极主动地参与,把自己的思考的问题尽量说出来,不要过分保护自己。保护自己是强烈的我执表现,怕说出来暴露自己的不足,是我执在作怪。学习要率真,不管对错,都可以说出来互相讨论,很多道理是在实践中悟出的,因为每个人只有一个角度,无法全方位地考虑问题,可以在相互的探讨中得到启发。
佛弟子要有国际的胸怀、以一切众生的利益为利益
我对同学们的发言提一点个人看法。
关于敦煌文物流失的问题,我们作为中华民族的子孙,不能很好地保存祖先给我们留下的文化遗产,的确一种悲哀。同时,站在民族的立场、国家的立场来看,对于侵略者通过各种途径掠夺中国文物的行径,当然也有理由感到气愤。
但作为佛教徒来说,固然要爱我们的国家,爱我们的民族,但仅仅这样是不够的,在爱国的前提下,还应该使我们的眼界、思想境界更为开阔。我们要知道,所谓国家利益、民族利益、家庭利益、个人利益等等,都是我执在不同方面的表现形式。这次我去欧洲,导游告诉我,法国的知识界人士业已认识到,过分强调民族主义和国家主义不利于整个世界的和平,也是狭隘的表现。
作为一个佛教徒,应该是国际主义者,他的所作所为应当是以一切众生的利益为前提,而不是局限于某个民族,某个国家,要有更开阔的眼界和胸怀,以一切众生的需要为自己的需要。无论是哪里的需要,都要一视同仁。
因明与逻辑
至于因明,也可称为形式逻辑,形式逻辑是三段式,因明是三支比量。逻辑的三段式是由大前提而小前提,然后得出结论。大前提是假设的,在这个假设下再提出小前提并导归到结论。大前提既是假设的,从某种意义上来说,它的本身就缺乏严谨。比如说将“人都要死的”作为大前提,小前提为“某某是人”,最后结论“某某人是要死的”。这个大前提就很有问题,过去的人固然要死,那么未来的人是否一定会死?地球上的人固然要死,其它的时空的人呢?如果你无法论证,怎么知道“人都是要死的”?因为我们所能看到的仅仅是有限的一部分人,有限的一部分现象。
因明则比较严密,它是印度传统思辩潮流下的产物。虽然因明本身并非佛教特有,但它在佛法的弘扬中得到了广泛的运用,尤其是唯识宗的理论体系,基本是以因明的结构建立起来的,早期的《解深密经》,《瑜伽师地论》里都有因明的思想。从陈那到法称,古代大德以他们的智慧对因明的理论作了进一步的完善。因明可以训练我们的思维,使之更为严谨和周密。因明又是辩论的规则,因为辩论中常常会偷换概念,没有相应的规则辩论就无从展开。我虽然对因明没什么研究,但大概也了解一些,在弘法过程中,在思考问题过程中,所以能比较清晰地论述问题,因明对我的帮助很大。
表达观点的过程,需要讲事实摆道理。现量只能自利,如人饮水,冷暖自知,要传达给听众则必须通过比量。从弘法的角度来说,一种是书面表达方式,一种是口头表达方式。我们陈述观点,举例论证,宗和因是两块,喩也是属于因的范畴,它可以使我们的表达更准确。所以因明是有用的,不能学以致用是因为没有理解它的奥妙所在。因明可以是独立的学问,但它作为一种有效的工具和佛法已完全融为一体,甚至可以说是佛法的一部分。在藏传佛教中,因明作为五明之一,是出家僧众的必修课。所以,我们有必要去发展它,继承它,使它在弘法中发挥新的作用。
学习应有的态度
古云“学无常师”,孔子亦云,“三人行,必有吾师”。在学习中,应以开阔的胸怀去面对一切,每个人都有他的长处:“世事洞明皆学问,人情练达即文章”,所以,我们不仅要从书本上吸取知识,也要在日常生活中,在人与人的交流中吸取别人的长处。我们要善于学习,包括优秀的品行,渊博的知识,只有善于发现别人长处的人,才能时时都有收获。当然,“世事洞明皆学问”也不是全盘地接受,要能够用佛法的智慧去观照,要懂得合理的取舍。
过简单、自然的生活
我先带着大家唱一唱这首生活禅的主题曲,这首歌也是一首诗,是我非常喜欢的一首诗,这首诗体现了一种自然而又简单的思想:幸福人生的建立,就是要活得简单、自然。我觉得这两大要领非常重要,整个修行的过程就是要把我们的生活变得简单一些,把我们的思想变得简单一些。
这种简单可以反映在我们生活的方方面面,我们在生活方式上要力求简单,这种简单的生活方式从佛陀制戒已经体现出来。他希望比丘过着一种简单的生活:树下坐,日中一食,吃腐烂药,三衣一钵。所以,从出家人自身来说,基本上应该属于无产者,寺院营造的氛围,也应该是一种简单的生活环境,简单的人际关系。根据戒律,出家人应该经常更换地方,不能在一个地方住得时间太长,住长了就会对这地方产生贪著,住长了就会建立起一个庞大的人际关系网,修行就是要通过简单的生活方式达到内心的简单。
我们今天的人,可能比以往任何一个时代的人都要复杂,当然,这和社会环境是有关系的,过去的人,生活的环境比较简单,他的内心相对来说也就比较单纯,比较质朴,今天的人生活在一个复杂的、变化的环境中,内心也相应地比较复杂。为什么今天的人修行特别难,一旦打坐妄想特别多,这和生活环境是有关系的。
研究所培养人才,不仅仅要求大家在佛学知识上掌握到一定程度,我们的教育精神是培养一种整体的内在素质,素质的提高主要反映在做人上,比如说良好的心态,良好的处世态度,信心,道念,品行等等,这些都是我们教育的重要内容,就是说,我们希望培养的学生是单纯的、率真的,有清净而宽广的胸怀,希望大家在人际关系上更为简单,在为人处世上更为率真,能够保有更多的童真,而不是老于世故。
很多同学都是在社会上进来的,难免会有很多社会上的世故,但是在修学佛法的过程中,我们要返璞归真。所谓返璞归真就是保持一种单纯、率真和坦诚,希望大家尽量减少世故,减少人我是非,减少得失之心,乃至世间上的名利。我们要时时生活中培养这样的健康心态。学佛的意义就是要提高自己,完善自己。学问和研究能力,固然是我们要培养的,但所有的学术和弘法的能力必须要建立在良好的品行的基础上,如果没有品行的基础,你的学问再大,你的学术能力再强,都是没什么用的。
大小乘的观法
有人问:大乘的观法是不是一种实践性的?
既然是一种观法,它本身就是具有实践性,所谓实践性就是具有可操作性。佛教里的观法有小乘的观法和大乘的观法,小乘的观法基本上是一种假想观。它是很具体的,非常容易操作,比如像不净观、数息观,都有一个非常具体的对象。
大乘的观法,像唯识的五重唯识观,像中观宗的中道实相观、空观,像天台宗的一心三观,观法成就了,就是证得了实相,大乘的观法基本上都是建立在大乘的理论的基础上,既是一种理论,也是一种实践。而这种实践必须要以哲学的理论为基础,像中观的空观,你要想修空观,首先要对缘起性空的道理完整地把握;你要想修唯识观,就要对三界唯心,万法唯识的道理彻底地领会,那么你才有可能修得起来。
也就是说大乘观法的修行需要有两个前提,一个前提是对观法所建立的理论体系有深入的理解,但是一般人对中观、唯识的理论的把握有相当的困难,这是大乘的观法不能修起的重要的原因;大乘的观法修不起来的另一个原因是止的基础,这在我们修学的过程中往往被忽略了,因为任何的观都要建立在止的基础上,在唯识宗的经典《瑜伽师地论》中就告诉我们修止的过程,讲得非常详细,只有具备了止的基础,观才能修得起来,如果没有止的基础,我们虽然知道唯识,知道空,但你的整个感觉还是非常散的,你的认识往往还是停留在知识的层面上。
至于一般的学者,当然谈不上止的基础,而对唯识、中观的理论要完整地掌握也不太可能,学者对佛学理论的研究,在思想方面还是比较薄弱的,更何况,他们没有想到要把佛法用在实践上,自然他们就会将佛法当作理论来处理,觉得所谓唯识观和空观都是哲学上的一种体系,他们只能这样去理解。
但事实上,佛法中的这些观法本身是一种实践,就像我那天在山上和你们讲的,整个心经,就在一个“观”字上,观自在菩萨的观是非常重要的,通过观空,超越了世间的得失、生死,五欲六尘,通过这样的超越来抵达诸法实相的真理,所以观法不仅仅是理论,更是实践。
学术研究方法
根本的问题我们的发心。我们修学佛法要有正确的发心,比如你是发出离心还是发菩提心?发心不同,研究佛法的态度、认识、角度也不一样,因为你的角度不同,所得出的结论也是不同的。至于作用,我们修学佛法,首先是我们自己的受用,这是一个层面;用佛法去帮助社会上更多的人解决人生的困惑,是另一个层面。
至于从事学术研究,学术本身是一种工具,它的方法有很多种,现代的学术研究方法仅仅是其中的一种。古德们,像玄奘三藏、道宣律师,如果从现代的学术角度来看,他们的学术水准也都是非常高的。近代的太虚大师、欧阳竟无等人的学术成就都是具有开创性的,他们在佛学上的独到的见解和认识,是学术界的学者无法比拟的。
当我们说到学术的时候,不一定非要用现在的学术规范去衡量,西方的很多大哲学家,像康德、黑格尔,他们的著作也没有什么学术规范,你能说康德和黑格尔的研究比不上后来的学者的研究吗?一般的学者虽然说写了很多东西,但在思想的深度上还是无法和这些大哲学家相比,所以,不能以现在的学术规范来衡量一切。所谓学术就是一种做学问的方法,有学者式的、哲学家式的,都不一样。任何一种学术的方法,在研究上、在文献的处理上,只要是世间的方法,就都有它的长处也有它的不足。现代的学术方法,从学术史的角度来看,就是一个积累的过程,通过广泛地收集资料,积累文献,一代一代的人进行研究,后边的人才能在前人的基础上有所发展,的确也有它的长处。但是也有它的不足,因为它只能处理一些文献上的问题,真正在思想上,在佛法的修证上,我们用这样的学术方法去对待就会显得苍白无力。任何一种方法我们都要一分为二地来看待,吸取它的长处,避免它的不足,让它为我们佛教的弘扬发挥作用。
僧团的长幼次第、僧伽的基本素质
法师、禅师、律师在佛教中有没有一个高低之分?佛陀在世的时候,比丘们请教世尊:谁应该享受第一座的待遇?是应该让禅师来享受?还是让法师来享受?还是让律师来享受?佛陀说,不能根据禅师、法师、律师的不同分工来分高低,而要根据戒腊来分。僧团里面长幼有序,上座、中座、下座是取决于戒腊的长短。
还有一个问题就是,如果核心的阶层仅仅从事禅修,不去作利他的工作,不免带有出世的、小乘的意味,正是因为存在这样的一些问题,欧阳竟无在支那内学院院训里面有这样一句话,我们的支那内学院不培养那些“趣寂比丘”,趣向寂灭的比丘就是只管自己修行而不作弘法利生的事业。当时太虚大师看了这篇院训就写文章对他进行了反驳,后来这院训就改过来了。弘法的法师主要是偏重于利他的事业,应该属于大乘的范畴。从整个大乘经典来看,菩萨有两种,一种是回小向大的菩萨,还有一种是直接发菩提心的菩萨,这里面有偏向于自利的,有偏向于利他的,在利他中完善自己,从这个意义上来说,我们也很难将禅师和法师分出高下。
再一个问题就是在我们学佛修行的过程中,面临着不同的阶段。不管是出于教界的需要,还是每个人自身的需要,我们都要根据自己的能力给自己定位。有的人偏重于修福的,有的人偏重于禅修的,有的人偏向于弘法的,这三大类是比较典型的。修福的盖寺院、管理寺院;禅修的专门坐禅证道;弘法的传播佛法。我们每个人都要有自己的定位,但在具体的修学过程中,有一些是基础问题,不管你将来做什么,弘法也好,修禅也好,修福也好,基础是共同的,所谓基础就是僧格的养成。
汉传佛教把禅宗和律宗都独立成单独的宗派,当然有它特殊的意义,把禅修和戒律系统化,但这种系统化的同时,也导致这样的误解:只有禅宗的人才要修禅,只有研究戒律的人才要持戒,事实上禅和律都是佛法的基础。前两天同学门谈到一个问题,国家的存在,以军事力量作为保证,那佛法的存在以什么作为它的保证?也有同学谈到,佛法的存在是因为它有着和世间法不共的内容,能究竟地解决人生的痛苦,这都没有错,但还有更内在的意义。
所谓更内在的东西就是历代高僧大德的智慧、德行和他们的证悟,这才是佛教发展的根本,因为“道在人弘”。在佛教发展的各个时期,凡是兴盛的时期都是因为高僧辈出,凡是衰落的时期,一定就是教界人才凋零。中国有句话叫做:英雄造时势,是同样的道理。近代佛教之所以能够这样兴盛,是因为出现了太虚大师,弘一大师、印光大师这样一些高僧大德。高僧大德们的德行、僧格是正法住持的保证,是佛教在任何一个时代弘扬的保证。出家人要有健全的僧格,僧格的建立是修行的基础,所以在戒律里面有“五年学戒,不离依止”,合格的在家居士也应该能够如法地遵守五戒十善,乃至菩萨戒。
禅修也是佛法的灵魂,我们知道佛陀就是依靠禅修在菩提树下成道。没有禅修的内涵和基础,所有的理论都因为停留在符号和概念上而显得苍白而无力,所以,禅定的修行是每一个出家人都应该经历的,它也是我们改造生命的一个重要方式。现在汉传佛教的很多观法都修不起来,原因就是因为没有禅,没有定,观自然就生不起来。戒定慧是佛法的核心。每一个人修行人,都需要有健全的僧格;需要有相应的定力;需要有无倒的正见,这都是最基本的东西,分工可能不同,但基础是共同的。既然基础是共同的,那无论我们在修行中侧重哪一方面,相应的禅修都是要跟上去的。
我去过几次台湾,我觉得台湾佛教入世太深,世俗化的味道太浓厚了,所以我和他们谈到这样的一些问题:“学术与信仰的问题”,“内修与外弘的问题”,“出世与入世的问题”,在未来中国佛教的发展中,如何把这三个问题处理好,对我们每一个出家人都很重要。当然有的人会偏向于出世,有的人会偏向于入世,出世的人入山惟恐不深,而入世的人又往往会和世俗一道沉浮,完全被同化了。我们如何在入世中保持出世的超然,既有出世的心态,又有大悲心而不舍众生?如果我们入世而没有相当的定力,没有相当的僧格,那么入世也不会有太大的作用。
至于专门禅修或是专门讲经说法,都是片面的。法师自己要是不修行,那法师也当不好;如果你只管自己修行,不度众生,那样的发心也是被大乘佛教所批判的。真正能对佛教发展起到作用的,应该是那些大师级的人,像古代的很多高僧大德,他们教化的威力非常大,只要讲一堂经,就能教化无数的人,有的时候甚至不用说话,只要出现一下,也能达到教化的效果,而一个没有修证的人,教化的力量就很有限。
打破执著,以轻松的状态增长智慧
通过几天的讨论,大家慢慢活跃起来了。我总觉得这学期的座谈不如以前的气氛浓厚,可能是本学期周末论坛太少了,同学们有些不适应了,也可能因为学习压力比较重。其实,学习佛法应当是一种享受,而非痛苦的劳动。
学佛的目的是为了开智慧,佛陀是智者、觉者,学佛是智慧的成就。阿耨多罗三貌三菩提即是无上的菩提,无上的觉悟,无上的智慧。那么,智慧从何而来?智慧从轻松的心境中来。就象幽默不可能在紧张的状态下产生,幽默是智慧的火花,如果我们的顾虑、执着、牵挂都没有放下的话,幽默也无从生起。我们可以了解到,古代祖师常常是在轻松而不经意的情况下开悟的。
学佛不仅是一种享受,另一方面,我们还要带着人生的问题来学习。每个人对人生、对世界、对生命都有着很多困惑:“路漫漫其修远兮,吾将上下而求索”,但这样的探索常常不得要领。
当世间的哲学、科学以及其它宗教不能给我们带来圆满的答案时,唯有佛法能给我们内心带来欢喜,给我们生命带来振奋,能为我们指出究竟解决问题的方法。
今天,几乎每个人都活得太累了,因为我们被人我是非紧紧缠绕着,内心充满执着、妄想和烦恼。学习佛法就是要一点点清除这些杂染,我们在修行过程中的每一点进步,最清楚的就是自己:我的人我之见,我的执着,我的贪、瞋、痴,我的种种妄想是否越来越少?我的心地是否越来越纯净?越来越率真?孔子云,“吾日三省吾身”,一个学佛的人,也要能生活的方方面面不断地检查自己。
同学们虽然来自四面八方,但都怀着共同的目标:为了追求真理,追求解脱;为了通过佛法的学习帮助社会上更多的人。我们为了这个崇高的目标来到研究所学习,应该是非常难得的因缘。我们之间既没有任何利益冲突,也无所谓得失,你们不管说的是对是错,都没有关系,这里没有阶级斗争,法师和同学对你提出不同意见,只是为了帮助你,启发你。所以,在这样轻松的环境中,我们要以本地风光相见,有什么样的想法、问题都可以提出来,大家一起解决,这个机会是很难得的。很多佛学院都没有这样的学习方式,这是我们研究所的特色,也是我在修学过程中总结出的经验。
这学期由于课程紧张中断了讨论,这不太合适,我们应该把论坛作为固定的学习内容坚持下来,以此帮助大家消化学修中的问题,将理论知识转变成指导人生的智慧,因为我们将来都要走向社会。如何面对社会,面对人生,我们对此有所思考才能从容面对。我在社会上弘法,每次讲座后都会留半小时让听众提问,什么样的问题都有,往往都是非常现实的问题,答案也不是书本上现成可以找到的,但你都要用佛法的道理为他们解答,所以,我们每个同学都要从现在开始训练这方面的能力。
讨论问题的心态
今天晚上的讨论很激烈,但气氛不是很和谐。我们讨论问题,旨在培养自己的表达的能力,所以,说话的时候要观照自己的心,用调柔的心来阐述自己的观点,才更容易被对方接受,这本身就是修行。修行如何体现在生活中?无论何时何地,你都要能够用智慧观照自己,用调柔的心去做事,去说话。
佛法从学习到运用,要经历漫长的过程,从我个人的修学来说,也是同样,不可能一蹴而就。现在之所以急于让大家理论联系实际,是希望快出弘法人才。佛法在现实人生的运用,需要有深厚的理论作为基础,如果没有相应的理论基础,对佛法的精神把握得不准确,在理解上很容易出现偏差。面对具体的问题时,我们还要掌握一些相关的知识,比如安乐死的问题,争论了几十年,别人都说了些什么?应当对我们会有所启发。如果我们在讨论之前多看看有关的资料,讨论会更深入。
安乐死的思考
对于安乐死的问题,我也没有很成熟的想法,从前举办讲座时有信徒问过这方面的问题,当时也只是作了简单的回答。刚才,同学们从各个方面谈到这个问题,总体意见分赞同和不赞同两种。而从佛法的角度来看,也有分歧,一方极力反对,一方则表示可以接受。我个人对此没有很明确的态度。
从人道主义立场上说,安乐死也有积极的意义。当病情发展到无法治疗的阶段,当病痛的折磨超出了我们自身承受能力的时候,是否有权选择死?从人权的角度来说,他应当有自我选择的权利,而通过正当的医疗手段帮助病人结束生命,使其从痛苦中解脱出来,似乎也是人道的表现。
但从反对的意见来说,不管基于什么样的理由,安乐死是对生命的扼杀,违背了生死的自然规律,因而是不人道的表现。
还有同学从因果的角度,从戒律的角度来发表自己的看法。从由因感果的方面来看,今生是由过去的因导致的果报体,其中有引业,有满业,生命以怎样的方式呈现,包括你一生的吉凶祸福,都是业力感招的。既然是果报显现,当我们用安乐死的方法去处理它,结束它,就带有逃避的意味。就象一个人欠下的债,还没有还完就逃掉,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。
而从戒律来说,不论自杀还是杀他杀,总是不符合声闻的戒律。但杀生的行为中,杀心是最重要的前提,犯杀戒有五缘,如果没有杀心,所犯下杀罪的应该不能构成完整的犯戒。
安乐死往往是让别人来处理你的死亡,这问题以前我在举行讲座时也曾说过。当你看到亲友或他人因被疾病折磨得痛苦不堪而寻求帮助时,作为菩萨,要不要帮助他结束生命呢?从利益众生的角度来说,他应当本着慈悲心,宁可自己因为犯戒而下地狱也要使众生脱离苦难。从这个意义来说,安乐死有可行性。
关于临终关怀的问题,临终一念直接关系到生命未来的走向和去处。我们的痛苦主要来自两个方面:身苦和心苦。病人由身苦导致心苦,在极度的痛苦中使精神处于失常状态,往往难以把握自己的念头,会由于痛苦而产生了嗔恨心,以至堕入恶道。如果将安乐死和临终关怀结合起来,用药物尽量减轻病人的痛苦,让他在尚有意识的情况下提起正念,可能比在痛苦的煎熬中忍耐更易保持内心的宁静。
刚才同学说到,佛陀在《阿含经》中对安乐死有过肯定,我非常感兴趣。安乐死由西方首先提出的,一直都争论不休,可见它涉及了许多方面的问题,既有其积极的意义,又有不可忽略的负面影响。我们要运用佛法的智慧来更圆融地解决问题,因此,需要找出不同的依据来论证。作为人生佛教来说,如何面对死亡是很重大的问题,在弘法过程中不可避免要涉及到,所以,我们要有进一步的深入思考。